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杵杖老頭:“官爺,這粥無米怎能稱為粥!”。

手拿大勺穿著盔甲的粗壯男子吼道:“要吃吃,不吃滾蛋”。

端著碗的小男孩連拉著老爺爺往後面走,扯著他的衣角勸道:“爺爺,您就別說了吧,等下連米湯都沒有了。”來的沿途能有一口粥喝就已然不錯了,哪能挑剔。

旁邊人啐了一口,低聲罵道:“還說蜀國皇帝是個活菩薩,呸。看來也不是所有的菩薩都是好的。”

周圍人也只是低著頭喝著米湯,對於他們來說,只要是能有一口水喝,不死就行了。一路上看到太多人撐不住沒了的。現在的他們,哪能挑,不過是一群沒有家的孤魂野鬼。

遠處一個穿著衣衫襤褸的小孩喊道:“薛老板又來施粥了,還有上次一樣的香軟饅頭”。

“哪個薛老板”,有人不知,便問道。

那小孩說道:“各位怕是才來的吧,就是雪錦樓的薛老板啊,每月的雙數他便會在東郊荒廟外施粥,大家快去吧,去晚了恐會沒了”

聞言的眾人並未有所動作,只是瞥了他一眼,又低著頭繼續喝著手中的米湯。他們雖不是什麽富康之家,但這雪錦樓倒是知曉,聽說掌家的人黑白皆有道子,誰見了當家之人都得禮讓三分。這些擺在明面上的東西他們還是知曉的。也不是他們不想吃饅頭,只是他們所見的都是這般說,等他們到的時候,發現只是一些誆騙之徒,只是想趁機博取名聲,說是米粥,實則是水參雜一些不知名的東西,到頭來還不如這官家的米湯。更別說什麽饅頭了,還不如路邊的樹皮軟乎“。

在這裏至少是能一眼就看出是什麽東西,至少是能茍活下去。

“大家皆可有一碗粥,一個饅頭,雖不多,但能溫飽”。一擲地有聲,鏗鏘有力的聲音傳來。

所有人擡頭望去,身姿挺拔,容貌迤邐,一看就是個富家子弟。雖不似尋常男子那般雄偉高壯,但也是氣概飛揚。出口就莫名讓人有一種信任感。

那小孩又繼續道:“這是薛老板,錦城數一數二的大善人。雪錦樓大家應是都有所耳聞的吧。

他們看了看遠處那人,想著去去也沒損失。幾息後,便有人往東郊破廟奔去。去到那裏,正如來人說的那般,饅頭,粥都是真的。雖說這粥並沒有多麽稠,至少能有個饅頭可以果腹。每人都撲了過去,粥蓬前的一名男子大聲道:“來者有份,莫要擁擠。遵守秩序者有;大聲喧嘩,引起騷亂者無。”

話畢,眾人乖乖地照做。一連幾月的饑寒交迫,此時這碗熱粥與松軟香甜的饅頭就像是雨後甘霖一般滋潤著在場之人。

不斷有流民湧入這間破廟,薛景站在一旁,仔細看著這間廟,還是那麽破舊,不堪一擊。

他站上最上面的臺階,搖了搖手上的鈴鐺,聲音清脆悅耳,埋頭吃著的人嘴中還在不停地咀嚼哽咽中,卻還是齊齊擡頭看向他。

“各位,饅頭可甜”。

“甜”。

薛景:“那諸位可想日日皆能吃到這般香甜的饅頭”。

眾人面面相覷,適才的小男孩看了一眼階上之人,喊道:“想”。

薛景嘴角輕扯,笑道:“可這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薛景也不是大善人。就算是吧,可薛某這每日皆是如此,就算是有萬貫家財,又能禁得幾番。”沒等在場的人說話,他繼續道:“薛某有一朋友,在西郊有田地千頃,需人耕種,不知各位可有興趣。”

有人連連回道願意,亦有人提出質疑:“薛老板怎能缺人,想必是有什麽原因吧,莫要是什麽危及性命之地,不然怎會無人耕種”。

薛景看向聲音所在,那人穿得像模像樣,一看就不是流民。但也沒有說什麽,照實回答:“不錯,薛某自然是不缺人。西郊土地貧瘠,農作物較難存活。因而收成難以保證,這須得肯幹老實之人才能委以重任。且這不是白給的,每月不僅要繳納朝廷的糧稅和雪錦樓的租金以外,等有了收成還得給雪錦樓上交一石糧食”。

眾人盤算了一番,此番想起來,其實並不虧。只是就怕流年不利,且他們對當地的土地不甚了解,怕辛苦一番卻顆粒無收。

薛景示意身旁侍女涓兒,涓兒心領神會,說道:“若是願意的話,可到此登記。最重要的是,前兩個季度的賦稅薛府代繳。租金亦是罷免”

聽到這裏,還是沒人願意上前。最後還是那個最初衣裳破舊的小男孩上前領了一畝地,之後便規矩地站至一旁。眉眼中透露出一股冷意。

薛景是在城外遇上的他,躺在雪地中,身上還帶著各種不明的傷口。長得也算是清秀,身形消瘦,許是饑一餐飽一餐的,營養各方面沒有跟上。他摸了摸他的骨頭,估摸著應是十二年華。問他的名字,他一無所知。

那一夜雨雪恰收,一片雪白。見其可憐便收在身旁,他予他“霽夜”的名字。

沒成想這孩子這般的聰慧,見沒人相信,他竟當這第一人。

後一個小男孩拉著爺爺上前,“姐姐,我叫石頭,我可以領兩畝地嗎?

涓兒看了看薛景,轉頭摸摸石頭的頭,“可以的”。

陸陸續續有人登記,大部分人還是覺得他是不懷好意,或是只想伸手不想動手。薛景自小便懂得,一昧的伸手,只能是會餓死。所以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涓兒拿著簿子報於胸前笑道:“小···公子,現在已經有了二十來人登記,肖瓊已經帶他們去往南郊分配田地”。

薛景用手輕扣涓兒的鼻頭,點了點頭。他望了一眼不遠處的一輛馬車,不著痕跡地點頭致意。簾子隨即落下,簾內不是別人,正是宋明昭與扶綏,兩人皆是男子裝束。宋明昭一臉的困倦之意,一連幾日的奔波,再加上溫書,她覺得自己真的就是把自己掰成了兩半來用。

扶綏望了一眼薛景,拿著廉直給的信息又看了起來。外人皆知薛家只一獨子,卻不知薛家公子實乃一名女子,還是一個收養的女子。她是在5歲的時候遇到梨家人,那時的薛家還只是一個小商鋪。在幾年後慢慢壯大。在薛景十三歲那年,薛父不幸罹難,梨母經受不住亦離世了。

薛景遵循薛父的遺志,將雪錦樓不斷壯大,還開到了別國。尤為重要的一點就是在她廢寢忘食之下,借著手中的農務籍。不斷地研發培育,她種出的大米顆粒飽滿,軟糯香甜。且存活率高,糧產要比普通水稻高兩成。

想著這般有作為的竟是一孤女,她不由敬佩起來。

不想一旁的宋明昭若有所思地說道:“這樣的女子才算得上主角吧!”

扶綏不明白為何她會這般想,在她心中,不是每個人都得有一番大作為,也不是說他們一定得有豐功偉績才能得到他人的喜愛。生活中總得允許有碌碌無為的、一事無成的人存在。若是人人都是偉人,那這世界該有多麽的無趣和糟糕。

“你口中的主角是說戲文裏面的那種嗎?”扶綏問道。

宋明昭有些怔楞,而後笑道:“這般理解也行。”

扶綏了然,回道:“那有什麽好糾結的,在我心中你就是主角。”

不一會兒,外邊一片嘩然,宋明昭示意跫音去看看。扶綏笑道:“咱們小昭現在如此八卦啊”。

“你就莫要取笑我了,這不是近來實在是無趣,不是在溫書就是在請教的路上。”宋明昭回道。

一旁的靜兒亦是為其嘆道:“扶綏姑娘,您是不知道我們家姑娘這些日子有多麽的刻苦,奴婢從未見過咱家姑娘在哪件事兒上這般的上心。前兩日還去了三公子院中請教策論。”

聽到宋澄,扶綏倒覺得有些有趣,她是知道他是怎樣的人,自小是不喜那些酸文。一心只想搗鼓那些機關暗器的。問宋二哥定是都比他靠譜,不覺笑道:“小昭,你是學得迷糊了嗎,宋三哥確定是能輔導你策論的人?這樣的話,我都有自信了。”

“不是三公子,是住在三公子處的言初。”靜兒立馬回道。

聽到“言初”二字,她就知道這是誰了。先前還是她替他查的這個人。看向宋明昭,她點了點頭。扶綏覺得不妥,當初廉直提醒過說盡量離這人遠些,有些事情他都未能觸及,說明這人並不像表面那麽簡單只是一個被赦免的罪臣之後。

她將這些說與宋明昭聽之後,只見她並未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只是淡淡地回道:“每個人都有秘密,我與他只是利益關系。現下是我有求於他,他並未索取什麽,我自然是知道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別人好。若是他以後真的需要我為他做什麽,我受了他那麽多,那這就是我應該的。且他對我有救命之恩,這不是假的”。

看扶綏一臉擔心的模樣,她笑著摸摸她的腦袋,畢竟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笑道:“好啦,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我沒什麽可讓他所圖的”。他滿腹經綸,才學八鬥,縱使現在這般困境,又難說他日不能一躍龍門。那一次的以命換命,怎麽算也是他吃虧吧。

“也罷,你向來是比我有主見的”。

“等你到了那個時候,你也是這個樣子的”。

扶綏看了看她,爽朗一笑,“不要,我只想做祖父膝下的一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

“那你這般可真不像你。”宋明昭說道。

扶綏一臉被看穿的樣子,傻傻笑道:“我也覺得這不像我,當時只是想救救他們,現下只想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像你所說的,貪一貪那福報嘛!”

馬車外的跫音回道:“姑娘,薛老板似乎遇上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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